农民工（二）

   楼下有一个小卖部，由一个安徽农村来的小伙子经营着。那天我去买面包，他找钱的空挡，我们聊了几句，这铺子是他亲戚开的，他帮着照看。

    居委会设立这个小卖部真的挺方便，虽然东西比市场上贵些，但却省了跑路。那天清蒸鲈鱼时，抓起“生抽”瓶子，空飘飘的，赶紧飞也似地下楼，一摸兜，没带钱，撂下一句话：“明儿个给你送来！”接过“生抽”再往回跑。

    一来二去就和他熟了，经常买东西忘了带钱，每次都是撂下“明儿个给你送来”那句话。我的记忆力不太差，尤其是欠人家钱的事，一般第二天准会送过去。有一次，我看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用笔划着，我问他在划什么？他顿时满脸窘迫，我当是他在写什么秘密，就不再追问，农村像这样的年纪，早该谈对象了。

    那天几个朋友突然造访，我趿拉着鞋子下楼买酒。小伙子有些迟疑，我催促你快点儿，家里客人等着吃饭呢！这时我突然瞥见窗口玻璃上贴着一张小纸片，歪歪扭扭写着：你来欠帐（账）我为难，我去要钱你心烦，不如你呀不欠帐（账），我不为难你不烦。我蓦地意识到什么，脸一红，说你先拿东西，我上去一趟。

    当我把钱递给他时，他惊诧地望着我，又是一脸的窘迫。他说不是在说你，我当没事似地问：这是你编的？他点点头。挺顺口的，并指出了那个错别字，他说马上去改。

    第二天，我让妻子去清账，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说不定有疏漏的时候。小伙子摇着头说，没有了，都给了。见妻子不信，他拿出那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一笔一笔指给妻看，那些都是打了勾的。上面还有许多没打勾的，小伙子挺无奈，都是附近居民，说好第二天送来，可都没来，我不知道住哪，就是知道了，也离不开，小本生意，有时连货都进不了，我那亲戚还怀疑是我拿了呢。

    我领悟了城里人的“精明”，小伙子太憨厚了，这样下去，他在城里还能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