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与绿萝一起经营山间小屋的姑娘叫瑶瑶。瑶瑶是个活泼的姑娘，比绿萝话多多了，时间久了，她和张陌也熟悉起来，每次见了她，总和他交流一些西方文化与东方文化的差别。

这天张陌刚一进屋，她便跑过来问他：“张陌，问你个问题，你说西方姑娘好，还是东方姑娘好？”

“各有各的好处。”张陌说。

“我的意思是让你确定一个，是东方好，还是西方好？”瑶瑶看着他眨眨眼睛说：“不是让你做老好人，两边都讨好。”

“我觉得还是西方好。” 张陌说：“西方姑娘更大方，更热情，更不掩饰自我。”

“那你夫人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

“东方的。”张陌说，答完了，他觉得自己中了瑶瑶的圈套了。

果然，瑶瑶笑着发话了：“那你还敢说西方好，那你就是不满意你现在的夫人。”

“这是两码子事。”

“什么叫两码子的事？如果你娶了西方的，你就会说东方的好，如果你娶了东方的，你就会说西方的好。如今你娶了东方的，自然而然你就说西方的好。你们男的就是这样，得不到的都是好的，得到的哪怕是黄金也会成粪土。”瑶瑶忽然有些生气地说。

看她那神情，张陌觉得她肯定和男朋友赌气了，肯定是出在这东方和西方的姑娘身上。但他不点明她，只说：“绿萝呢？”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来了就找她。你根本不是来喝茶的，也不是来看书的!”瑶瑶依然生气地说：“她不在。”

张陌被她说中，也不觉得尴尬，却很坦然地说：“真是被你猜中了，你真是神童，不过她去了哪儿？”

“山上。”说着，瑶瑶手一指，指着房子后面的山。

张陌一转身就朝山上跑，他要去找绿萝。他被瑶瑶说中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面上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但是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他不想让瑶瑶看出他的紧张。

可是他要见绿萝。为什么一定见绿萝，他只能解释，绿萝会让他的心觉得安静。看到她，就像读一本让人安静的书，她让他安静。

他不认为为了见她就来寻她的这种迷恋的心理是爱恋，年轻时的几段恋爱，让他太明白恋情是多么的禁不起岁月的折腾，而荒唐的日子也让他明白，多热烈的爱最终也不过如此。他过了那种热恋的，狂热的年龄了。他不想和绿萝发生狂热的爱情关系。

可是他迷恋她，迷恋她的安静，迷恋她的神情，迷恋她的线条，迷恋她的眼神，迷恋她穿旗袍的模样，迷恋与她心灵交汇的时刻。他不想破坏这种感觉，他觉得一旦和她的关系更亲密一步，他们之间的这种心灵默契便不能再保持了。他不想坏了这种感觉。

而且张陌也感觉到，绿萝同他一样，也不想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一步。他能感觉到她与他保持着距离，适当的距离。从她刻意保持的距离里，从她对他的态度里，她显得过于的理性。而更多的时候，张陌却觉得她的身上洋溢的是感性与理性之间的知性之美。有时候，张陌觉得，她像山间的泉水，清冽甘甜；有时她像空谷里的幽兰，温婉优雅；有时候，她又像一丛带刺的玫瑰，你若想摘她，也要当心她的刺。

虽然有时候他对她有着强烈的渴望。渴望把她裹进身体里。但他更想与她一直保持着清纯的关系。他觉得人与人之间纯净的关系反倒更能持久。他想长久地拥有这份美好。

张陌沿着山间的小路，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转了几个弯就看到绿萝，她正在弯腰专心致志地收她种植的青草。不知是她太专心，还是张陌的脚步太轻，她没有发现他。他站在小路上看着她，长久地看着她。今天她依旧穿着件旗袍，她的长发打成了一条辫子垂在她半边的脸上。随着拔草的的动作，绿萝那件白底点缀着蓝色小花的衣服在郁郁葱葱的青草间抖动，她的人和那衣服就像田间盛开的小花，在微风里摇曳。那身影真让他心动。他不由得喊了声：“绿萝”。

绿萝不知是拔草拔得太认真，还是压根就没想到有人在这儿出现，他一叫，让她受到了惊吓，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抬头看到是他时，她笑着说：“你怎么来了，吓了我一跳。”

当张陌走到她身边时，才发现，绿萝满头大汗，不知道是热，还是刚才被他那一叫吓得。他看着她，觉得她不该干这些粗活，可是她为什么要干这些粗活？

他帮她拔了一会儿草，拔着拔着，他就想看看她的手。当他突然把她的手拉起来时，吓了绿萝一跳。他摊开来看着，她的两只手因为在田里忙活，这双手已不是他在幸福小巷七号见过的那双手，这双手变得粗糙起来。

绿萝挣了一下，想把手抽回去，却发现，他抓得很紧，她抽不回去。他问她：“这双手不是干农活的，你为什么让它做这些不该它做的事？”

“没有一双手被注定一定要做什么，我觉得劳动很快乐，种草收草很开心！”绿萝反驳他。

“你应该做更有意义的事。”

“什么叫有意义？”绿萝反问他，随后又答：“我认为只要自己内心里想要去做的事，只要这件事不危害社会，不损人利已，就是有意义的事。当你在做某件事，你内心里快乐，觉得值得去做的也是有意义。当然，每个所认识的有意义不同，所做的事也不同。你的有意义可能是为大众，为众生，我的有意义却是为小众，为个人。我更多的是为我个人而活，不是为他人。所以，你不能拿你自己的意义套我的意义。”

她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内心里快乐，可是，张陌并没有看到她的快乐，看到的也只是她那忧伤的目光，以及她永远的安静，如果没有挑起她说话，他甚至怀疑她永远都可以不要说话，他的认识里，她并不像她所说的，她在做这些事情而感到快乐！“你并不快乐！却很忧伤！”张陌说。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开心与忧伤。”

“你的外表出卖了你。”

“不，你错了，外表只是假相。当一个人外表忧伤的时候，内心里未必忧伤，反之，一个外表欢天喜地的人，内心里也未必高兴。”

“绿萝，你告诉我，你到底从哪里来？”这时张陌又抛出了这个问题，其实他从看到绿萝真实相貌的第一次，就在疑惑这个问题，这张面孔，他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可是他记不起究竟是真的看到过，还是他一直就想看到她的这张面孔而想象的一个相貌，刚好她的长相和他设想的吻合了。他此前曾在和她聊天的过程中问过她多次，她只告诉他，她一直就在这儿。

这会儿绿萝也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他们的目光相遇了，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的是迷离，是飘渺，是梦幻，是忧伤，一刹那，张陌觉得，这眼神他见过。可是，他仍想不起在那儿见过。他不由得把她拉近，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吻完了，他才放开了她。

他明显地感觉到绿萝慌了起来，她的身体竟然有些轻微地颤抖。

接下来，他们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事也没做，两个人像两块木桩呆呆地静默了半天。往回走的时候，他们仍没有说一句话。

回来后，绿萝只管忙自己的，一直没和他说话，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张陌在那儿坐得难受极了。他有些后悔刚才的那一吻了，他觉得自己破坏了他们之间的美好。绿萝是不是认为，他男人的本性暴露出来了，他开始对她发起进攻了。是不是，他在她心目也变得矮小了，形象也开始猥琐了。是不是，她以后都不再和他说话了，或者不想和他说话了。可是，刚才那一刻，他就是想吻她。他长久以来都想吻她，也曾无数次幻想着吻过她，可是他始终坚持着要和她保持纯洁的男女关系而刻意地忍着不去吻她。到底，他还是没忍住！

张陌坐得难受极了，越坐越觉得时间漫长。直到他要走时，绿萝都没有看他一下。张陌觉得她的这种安静不比平时的安静，这安静让他觉得可怕。

回去的路上，张陌特别难过，因为绿萝没有正眼看他。回到了寓所，他的心里仍是难受极了。因为绿萝不再正眼看他。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为什么要去吻她呢，她本来就是个异类，换成别的女人，如果有个心仪的男人这么吻她，早就心花怒放了，换作以前，他所追求的那些女人，她们表面气他的主动，内心却还是开心的，开心他的主动。可是绿萝不是她们。绿萝是绿萝。绿萝是他永远不知道的一个数。“她从哪里来？”他在问自己。他总觉得她出现的蹊跷。今天他的内心里特别，特别的难过，唉，很难过！http://www.hu8u.com www.qichedianziganraoqi.net www.baiducomcn.com www.t800dibangyaokongqi.com http://www.qichefangdaoganraoqi.net www.qicheganraoq.com www.erhuba.com www.erhu8.com http://www.qichesuoganraoqi.net http://www.qcljq.com www.baiduqichejiemaqi.com http://www.qiche-lanjieq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