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将之殇——自缢?还是他杀?
已有 343 次阅读 2017-06-24 10:33今天(6月20日),是中华民族第一位世界冠军容国团的忌日。
长期以来,渔樵一直苦苦思索:容国团为何选择那种方式结束自己30岁的年轻生命?究竟是哪些因数形成了合力对他实施了“他杀”?
时至今日,还是没能寻找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1959年多特蒙德25届世乒赛,4月5日,男单决赛,容国团以3比1战胜匈牙利老将西多,收获了中华民族有史以来第一个世界冠军。
——那天,正是中国的清明节。
1961年北京26届世乒赛,4月8日,男团决赛,容国团携手队友徐寅生、庄则栋,5比3击败日本队,第一次荣获男子团体冠军。
——经历了这场生死之战之后,“人生能有几回搏,此时不搏更待何时”的经典名言传遍神州大地。
1965年卢布尔雅那28届世乒赛,4月19日,女团决赛,少帅容国团“画龙点睛”,大胆启用两位名不见经传的横拍削球手林慧卿、郑敏之,出奇制胜,3比0横扫盘踞冠军宝座达八年之久的日本队,第一次捧起考比伦杯。
——从此,女队“翻身”,中华儿女(须眉巾帼)比翼双飞。
容国团在中国体坛的历史地位,可谓“开天辟地”。

1968年6月20日,容国团迎来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夜晚。
吃晚饭时,妻子黄秀珍问他:“(国乒)下午的会,有啥新情况?”
容国团放下筷子,眼里闪动着愤懑的光泽:“还不是老样子,总免不了要敲打敲打我”。
妻子像往日一样安慰他:“你怕什么,就那么回事呗,他们还能把你怎么样”。
——大革命如火如荼,体委下属的各运动队几乎每天晚上都有批斗会,斗“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斗金牌教练,斗尖子运动员,斗“持不同观点者”。
妻子要开会去了——黄秀珍是国家田径队远动员。饭后,夫妻俩一起出门,先去保姆家看望女儿。孩子断奶后就一直托人照看,除了周末平时就住在保姆家。
女儿一岁多了,走路还不稳,摇摇晃晃,已经会叫“爸爸”、“妈妈”。长得像父亲,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机灵可爱。黄秀珍和保姆拉着家常,容国团没怎么插话,他抱着女儿,亲了又亲,吻了又吻。保姆笑道:“小黄你看,还是当爹的疼闺女”。
七点左右,他俩离开了保姆家。容国团对妻子说:“你自己去单位吧,今天我就不去了,我去散散步……然后,我自己回家”。他望着妻子,欲言又止。眼神中蕴含着深情、歉疚与哀伤。只是性格爽朗的黄秀珍当时并未在意。
“也好,那我自己去了,你早点回家”。

容国团凝视妻子的背影,直到她走到巷口拐弯后看不见了,他才转过身,独自一人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十几分钟后,他来到了龙潭湖畔。
天刚黑,人不多。往日晨练时他曾无数次来过这里,打太极拳,徒步慢跑。他喜欢眼前的一泓碧水,喜欢周围的一草一木,喜欢这儿的新鲜空气,喜欢这儿的安宁静谧。“质本洁来还洁去”,他已然决定,选择这里作为自己的人生终点。
他准备了三份遗书,一份给家人,两份给单位革委会头头和造反派组织。在给家人的遗书中他对妻子说:“秀珍,对不起!你要多保重,照顾好父亲和我们的女儿”。在另两份遗书中他这样写道:“我历史清白,我不是敌人!我两次站错队,我中贺龙的修毒太深,我向毛主席请罪!……请允许我最后一次高呼,中国**万岁!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一次“站错队”是在运动初期,大伙儿起来造反揪斗贺龙时,他却当了一回“保皇派”,说贺龙是一贯紧跟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好同志。
第二次“站错队”是在三个月前,他和李富荣、张燮林等人写了一份请战书(由容国团执笔、署名,他的书法在国家队当属一流)给国家体委,要求恢复日常训练,备战明年春天的30届世乒赛。请战书寄出后一度如石沉大海。但不久前东窗事发,容国团因此被关押。“审讯”时头头问他:为何要写请战书?是不是想转移斗争的大方向?事到如今还想参加世乒赛,难道你还想搞“锦标主义”的那一套?还一再逼问哪些人是他的同伙,说“说出来你就没事了”。容国团慌乱中不慎说出了李富荣、张燮林的名字。翌日,李富荣便被“隔离审查”,容国团则恢复了“自由”。连累了兄弟他自责不已,悔恨交加。他觉得自己成了可耻的“叛徒”,就像电影《洪湖赤卫队》里的王金标,歌剧《江姐》里的甫志高一样。

夜幕降临,天色昏暗。
容国团站在一棵老槐树前,点燃了一支烟。袅袅烟雾中,贺龙元帅含着烟斗款款向他走来。“阿团,最近咋样?你剪了小平头,显得瘦了”。他忙迎上前去:“一年多了,听不到您一丁点消息。如今您在哪里?”元帅笑而不语。他问:“我真的想不通,难道您错了,我也错了?可是,我们到底错在哪里?”元帅摇摇头,转身而去……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恍惚中,傅其芳和姜永宁一左一右朝他走来。他问道:“我们三个都来自香港,在一起待了那么多年,你俩怎么一声不吭说走就走了?”傅其芳大哥爽朗地笑道:“怎么会扔下你呢,这不,今天我俩一起来看你了”。姜永宁大哥说:“老傅,我们走吧,让阿团自己静一静。我还想去看看小孙呢(孙梅英,姜的妻子)”。二人亦转身而去……

目送着他俩模糊的背影,他一阵心痛,泪水夺眶而出。
他坐在草地上,又点燃了一支烟。
几年来所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他困惑,他纠结,他百思不得其解。“走”,还是留?他一遍又一遍问自己。忍辱偷生也不是不可以,好死不如赖活着,再艰难的日子总能熬过去。况且自己才刚满30岁,一旦撒手而去,老父、娇妻、幼女,无助的他们该如何应对?……可是,像这样被吆来喝去,随时批斗,随时被骂,没有尊严苟延残喘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他痛苦,他煎熬,他进退两难,柔肠百转。
难道,当初我就不该选择回归祖国这条路?我本可以在香港过着寻常庸碌但平平安安的日子,给一生坎坷的父亲养老送终,把心爱的女儿抚养成人,与贤惠的妻子携手相伴共度余生,做一个好儿子、好父亲、好丈夫。但时光不能倒流,祸福相依,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遥想阿团当年,雄姿英发,叱咤乒坛,气吞万里如虎,谈笑间强弩灰飞烟灭……作为男儿在世间轰轰烈烈走这一回,能让生命的火花如此尽情地绽放,博个青史标名,此生足矣,死又何惜!
他时而遗憾,时而释然。他胸中波涛汹涌,风云翻卷。
生存,还是毁灭?他不停地走来走去,走一会儿又坐在草地上,然后又站起,再点燃一支烟。毁灭,还是生存?他一遍又一遍问自己,走来走去,走去走来,抽完了整整一盒烟。

他抬头问苍天,苍天无语,只见星光惨淡,一弯冷月照人寰。
他低头问大地,大地亦无言,唯有阴霾低锁,露重风疾五更寒。
远处传来几声鸡鸣,天将破晓。他深情地凝视着他生活了10年之久、夜幕笼罩下的北京城,眼中噙满了泪水。“别了,乒乓球,我的挚爱!别了,祖国,我亲爱的母亲!”他抬起头,缓缓地朝老槐树走去,步履沉重而坚定。
他去意已决,不再傍徨,不再犹豫。
他乘风踏云,飘然而去……
一个多小时后,天亮了。金色的朝霞,又映照在龙潭湖上。

那场史无前例的“大革命”中,共计有数百万人死于非命。若都归咎于决策者的失误,恐怕也有失公允。
——得知容国团罹难的消息,江青很震惊,第一时间表态,“这事没法向世人交代”,“他们是为国争光的运动员,批斗他们完全是错误的!”她派戚本禹立刻去国家体委,下令将还在关押的李富荣、徐寅生、庄则栋等人全部释放。
严重失衡的“生态”环境,一心想借革命风暴上位的各群众组织头头,情绪疯狂的亿万民众(尤其是大学高中的革命小将“红卫兵”、工矿企业的“造反派”),周边个别心怀叵测的小人,一贯最擅长“窝里斗”(整自己人)的国民劣根性,吃瓜群众的看热闹心态……诸如种种,拧成了一股绳,残忍的对容国团实施了“谋杀”!
偏偏,容国团的性格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究竟谁是“凶手”?已无从查证。
容国团之殇,是我们那一代球迷无法消弭的痛。
还是向前看吧,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但愿,这样的人间悲剧永远不再上演。
乒乓网渔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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